贺轩送别了锦妹一家和祖母,一个人回到了贺锦儿的闺房,刚坐到床上,却瞥见了在角落的翡翠。
“翡翠?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没跟锦儿一起离开?”贺轩见到翡翠,俊逸的脸上瞬间没了刚才那幅轻松的神情,温润的眼里写满了焦急。
翡翠见贺轩送走了贺锦儿,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没了刚才的那股慌张劲,她神色平静,跪地解释:“二少爷,奴命不久矣,跟着小姐反而坏事,奴托付了橘桃照顾小姐和老太太,奴留下跟您拖延时间,也好死的安心些”
贺轩苦笑“你倒是衷心,只怕你跟着我,受的罪就更多了。”
翡翠伏地行礼“奴不怕吃苦,任凭二少爷吩咐”
贺轩稳了稳神色“起来吧!教我穿衣!”
翡翠怔了怔,“教…教您穿衣?”
贺轩轻笑了两声“不教我穿衣,明日王爷接亲,那要贺府何人出嫁?”
翡翠这才明白为什么贺轩回来后还要留在小姐闺房,他这是要替妹出嫁。
贺轩跟贺锦儿是已故嫡母周氏的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一胎出生,但两个人的容貌却有八分相似,只不过贺轩生的更俊逸更挺拔了些。
“二少爷,还是让奴来吧,奴是死命,如若被发现,抓到奴,奴反而能死的快些,二少爷锦绣前程怎能耽误,请您赶快出城,随小姐出逃吧!”翡翠伏地行礼,颤抖着请愿。
贺轩沉了沉眸子“翡翠,你别急,我之所以不愿意让你替嫁,一是因为你与锦儿身量不同”
翡翠抬头,看向了放在妆台上的铜镜,镜中人又矮又胖,若是真的替嫁,除非说是穿的厚些,否则一眼就会被家里人看破的。
贺轩见她望了望铜镜,又继续对她说道:“二是,你也知我与锦儿在贺府的地位,生母虽是嫡母,却已故多年,如今崔娘子掌权贺府,今晚锦儿虽逃出生天,看起来顺利,却不知此事是否已被有心人说给崔娘子知晓,你若替嫁,旁人或许不会注意身量,可咱家那几个伺候久的老嬷嬷敲出了端倪,非要确认盖头底下的是否是锦儿本人,你又如何是好?”
翡翠听的慌了神,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可二少爷生的挺拔,比小姐要高上许多,如今替嫁,身量上怎会不被发现,二少爷这是想丢下翡翠,自己如送死”
翡翠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边哭边咳,咳着咳着,她忙从怀里拿出手绢,猛的一咳,又咳出一片血来。
贺轩忙帮她顺气,又扶她坐在了妆台前的椅子上,“好翡翠,别哭了,你这身体已经禁不住了,如若你还对锦儿衷心,这次出嫁后,就赶快从贺家逃走吧,昨晚,我嘱咐橘桃将你的身契偷偷烧毁,如今你早是自由人了”
翡翠一惊,二少爷原来早就知道他们今晚的计划了。
贺轩又说道“我知道你无父无母,没无亲无故,所以你对锦儿就像是对你的亲妹妹一样呵护疼爱,可现下,你是锦儿的掌事大丫头,如若明天接亲你不出面替我操持,我又不能开口,那锦儿出逃的事定会被发现的”
翡翠缓了缓气又站了起来,她缓慢地下跪行礼“任凭…任凭二少爷吩咐!”
贺轩见她稳了心神,开口交付差事“明日,以锦儿摔伤脚踝为由,帮我把轿子请进贺府,你只要见我上了轿,无论何人找任何理由请我下轿,你都要帮我言语挡回,我不能说话,你需要充当我的嘴巴,替我发声!”翡翠伏地“奴领命!”
差事交付完了,贺轩就请教了翡翠,让她教自己怎么穿这新娘衣服,新娘子的服饰繁琐沉重,他身姿挺拔了些,裙子上身以后,遮不住脚,好在闺房里剩了些布料,翡翠又手巧,缝了缝补了补,勉强改成了一件符合贺轩身材的新装,只要不仔细瞧倒是瞧不出什么问题,贺轩身材修长,穿戴好了新娘子服饰以后,在脸上又盖了一层薄纱,只要他不站起来,论谁来瞧他,都会说这是贺锦儿。
贺轩起身,望了望铜镜“翡翠,去熄灭几盏烛火”
翡翠听了话,赶忙去吹灯,夜晚的烛光忽明忽暗,贺轩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就如同锦儿本人。
“成了,去请嬷嬷”如今大功告成,他得请个人进来瞧着他,这才算妥当,如若明日有人验身,他这也算是有了人证的。
贺轩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面扇,坐回了床榻上,而翡翠听了吩咐,利索的去后院请了管事的杨嬷嬷回来,不大一会,嬷嬷和翡翠就带着盘糕饼从外面回来了。
“小姐,老奴回来了,翡翠找到老奴说您饿了,正巧奴在大少爷院里做活,大少爷叫老奴先拿他院里的金糕给您用,说是新做的,让您趁热乎多用几个”杨嬷嬷把手里的琉璃碟子放在了楠木桌上又开口嘱咐道:“小姐,这王府是好地方,虽说如今顾王不算得宠,可好歹是皇亲国戚,战功赫赫,咱们贺家虽是京城首富,可要是说句不中听的,到底还是一介布商,您若嫁进王府成了侧王妃,以后就是飞黄腾达,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贺轩低头苦笑,心里想着,如今这机会我拱手送你,你可敢要。
杨嬷嬷看他低了头,以为是想通了,紧忙开口:“您看看咱们贺家,家里就两个女儿,一个是您,另一个就是崔娘子庶出的四小姐,若是以前,商贾女儿无论嫡庶,如若嫁进王府,都是只能做妾的,偏偏天赐良机,老爷无意救起了微服出访的圣上,这才赐了王府的侧妃之位,您是嫡女,身份尊贵,咱们贺府也就只有您才配享受这天大的富贵,您看四小姐,她向老爷求了多次,这不依然是没有机会入那顾王府,老奴真是想不明白,这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您可倒好,这两天又是翻墙,又是钻洞的,非要离开这贺府,若不是这两天老爷派了小厮守门,怕是今夜连郎君传唤我,我都是不敢轻易动身的,免得一个不注意您就又跑了”
贺轩就默默听着,这杨嬷嬷人曾是祖母身边的惯用老嬷嬷,是个性子直爽,做事光明磊落的人,经常也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祖母就把她打发去了后院。
祖母说过,让她走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言多必失,二是她做事太死板,怕她被崔娘子利用陷害。
贺轩望了望桌上的金糕,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嬷嬷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嬷嬷,小姐前些日子出府扭了***已请过府医来看了,说是这两天不便行走了,明日能否请嬷嬷跟我一起打点轿夫,把轿子请进贺府?”翡翠很是时候的打断了杨嬷嬷的话。
杨嬷嬷紧忙问“你这女娃是怎么当差的,怎的不看好小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的不及时报给老爷?这若是伤到了可如何是好!”杨嬷嬷急忙想去查看贺轩的脚,人还没走近,就被翡翠拦住了。
“嬷嬷,三小姐嘱咐说不妨事,已经请府里的大夫看过了,这脚踝之前是不怎么疼的,想必是今晚又是穿衣又是带冠的,身子沉了些,这才压的有些疼了”杨嬷嬷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再去上前查看的意思了,翡翠又接道“小姐嘱咐,嬷嬷和我都是贴身伺候的,不是粗使嬷嬷,想必身上也定是没有力气,小姐怕明日上轿,咱们扶不稳,背不动,反倒闹出笑话”
杨嬷嬷沉思了一会,回道“那老奴先去求老爷找几个粗使嬷嬷,明日架了小姐去轿上,出府路上也能少受着罪”杨嬷嬷抬脚就要出门,翡翠急忙拦住“嬷嬷这话说的是,可若是请了两三个粗使嬷嬷架着小姐上轿,却又像是捕快押了犯人,这场面同样是不美观的,若是咱们直接请了轿夫多走几步,到这闺房门口接亲,二小姐一出房门,便直接就上了轿,省了这出府的路,那小姐的脚踝自然不必受罪了”杨嬷嬷听了翡翠的话,觉得也是有几分道理,承诺明日会早早去打点轿夫,进府接亲,进府接亲的虽有些繁琐,却也不是不能接的,她准备现在去请示老爷,朝家里拿些银票,以便明日打点。
杨嬷嬷向贺轩行了礼准备退下,贺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杨嬷嬷便去贺老爷院外请示了。
天微亮,就听见贺府外传来了敲敲打打的锣鼓声,这是迎亲队伍到了。
刚刚准备小憩一下的杨嬷嬷和翡翠赶忙从侧门出府,拿着昨天老爷给的银票去打点轿夫,明明昨晚还临危不乱的贺轩现在却如坐针毡,紧张的连心脏都跳乱了拍子。
虽然天刚微亮,贺府门前却围满了人,翡翠跟杨嬷嬷打点过了轿夫,贺府的管家这才点燃了爆竹,听到了爆竹声,贺府门前的人也是越聚越多,现下,只要顾王爷一到,迎亲队伍就可以进府接亲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远处马背上一男子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驭着马缓缓靠近人群,走近了,仔细端详,才发现男人袍上面镂空绣着金丝蟒纹,只见这男子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他微仰着头,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这叔叔真好看…”人群里不知谁家的小孩多说了两句,就立刻被她母亲捂住了嘴,紧忙拉到路旁去教训“你可不能瞎叫,这位可是顾王府顾王爷,是贵人,怎是咱这等草民敢随意称呼为叔叔的?自己掌嘴,这次得要你长长记性了!”
贺府管家见顾王爷已经到了,连忙叫起了轿夫,府里贺家亲戚跟崔家亲戚均等在府内路旁,府路中间铺了上等材质的红布,无人敢踏,现下就差王爷入府了。
“接亲的轿夫入府,本王不会进府的”顾无萧低沉的声音一响起,贺府欢腾的气氛瞬间变得宁静。
见到气氛不对,侍卫致远贴近顾无萧的马,悄声进言道“王爷…这,这入府迎亲是金安城里少有的旧俗,更何况您这是御赐的婚约,若是王爷您心中有气,那您将她娶回府内,也是能随意教训的,如今王爷您直接在府外为难,这么多平民百姓都在看着您呢,如此行事,岂不是白白给了沐王向您发难的机会?”